本帖最后由 勒布农 于 2018-3-26 20:55 编辑
黑名单上的乖乖虎
Gukgvai gvai ndaw mingz dan laep
（小小说初稿）
二十八日那天一大早，农朝伟就开始吃早餐，一边吃一边按着手机上的按键。吃完早餐，天刚拂晓，准备上车时，再次打开手机，把黑名单上唯一的号码再三确认后，才放进兜里放心上车。出门后，他不象往常那样走学校那条巷子，而拐过另一条巷子出村。
上了大路，正要加速前进，兜里响起音乐。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面是大哥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听到声音。由于说话的人嘴巴距离手机有点远，音量很低，不过还能听出是乖乖虎的声音。
乖乖虎的声音停下来后，话筒里又传出大哥的声音，一听口气，就知道是对乖乖虎说的：“我家三弟吗，刚才还见他在这里呢。”接着，又传出大嫂的声音：“他已经坐着摩托，驮着一个大纸箱出去了，可能是赶圩卖画去吧（lumj loq dwg bae haw gai veh haq lae lor）。”
听到这里，农朝伟终于明白了，乖乖虎此番上门，肯定是为了写春联这事。为了避免“此虎”纠缠，顺利逃脱“虎爪”，他特意比往时提前出门整整二十分钟，还特意不经过学校门口。谢天谢地，幸亏走得快，避免了许多难堪。
既然不想去写春联，给大哥回话几句说明原因，让他转告乖乖虎，不就得了吗？然而，对于乖乖虎这个人，农朝伟懒得解释，就干脆装聋作哑一声不吭。大哥听不到回话，又不停地“喂喂喂”几次后，还是听不到回话，就不得不停机。
农朝伟收起手机，继续上路直达县城，接着摆摊，发市，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三十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时，夜幕即将降临，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再次浮现眼前。
四天前，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农朝伟从县城回来，看见村口的学校墙壁上贴着村委会的一张海报。海报上说，次日江那县（vienh Gyang Naz）红十字会到村里来举办“免费春联送乡亲”活动，为了密切配合红十字会的工作，除了村委全体成员外，还特别邀请了本村几个毛笔字写的较好的写手“加盟”其中。看到“加盟者”名单上竟然有自己的名字，生怕眼花，再次扫描确认无误后，一股怒气不禁涌上的心头，随即一句“xxx的×”脱口而出。
话说这个农朝伟，是村里的山寨书法家，毛笔字写得不算太好，村里有海报、启事、广告之类的，需要用毛笔字写的常常来找他，找得最多的是外号叫乖乖虎的村委主任。
乖乖虎是名副其实的强人，做农活绝对是好把式，打铁磨豆腐也毫不含糊，而且还很有经商天赋。“乖”在本地话里是“灵敏、精明”的意思， 一个“乖”是精明，两个“乖”相连就不是一般的精明了。此人精明是精明，肚子里的墨水却少得可怜，不过，由于“朝中有人”，他能从幼儿园一直顺利读到高中毕业。可笑的是，由于基础差得太甚，考试从来没及格过。
乖乖虎当上村委主任后，整天戴着金丝眼镜，扮作斯文摸样招摇过市，这还不算，为了显示个人品味，还经常在公众场合挥毫泼墨。可惜的是，毛笔字写得难看死了，还自以为有艺术范儿，人们就套用一句歇后语来叫嘲笑他，说“猪八戒戴眼镜——冒充大学生”，后来觉得还不过瘾，干脆改成“乖乖虎戴眼镜——冒充艺术家”。
当初，乖乖虎来找时，农朝伟有求必应，而且还零收费，后来次数多了，就渐渐看出一些规律。不用付钱的活，乖乖虎百分之百来找他，而且不管他有空还是没空，都要死缠着，有误工补助时，从来没有他的份。比如三年前，村里做一场庙会演出，乖乖虎叫他写了好多张海报，写完后还去圩场和邻村张贴，酬劳仅仅是精神鼓励。几天后，村委即将进行换届选举，乖乖虎找几个人去村部抄写候选人和选民名单，每人除了半天误工补助五十元，还有一碗粉和一包烟的奖励。后来有人问乖乖虎，说为什么不叫农朝伟去写，乖乖虎说：那天我一大早就去找他，没见人，电话号码又不知道，只好罢了。
其实，乖乖虎那天根本没有去找过农朝伟，更不是不知道农朝伟电话号码，而是根本就不想“聘用”农朝伟。农朝伟知道这件事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会乖乖虎了。
几天前接到乖乖虎的口头通知，说红十字会即将来村里免费送春联，叫他“届时务必过去大显身手(daengz seiz gij gaemq doq gvaq bae hienq baez din mwiz hej caengqndaej)”，农朝伟很反感。因为他刚刚从南宁进了几千元年货，想在过年前几天，两公婆去县城摆个地摊，狠狠地赚上一大笔，无论如何都去不了。为此，他专程到乖乖虎家里，告诉他不能参加的原因，并向他表示歉意。乖乖虎听后没有表态，始终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谁知道，几天后的海报上，农朝伟的名字却赫然出现在“加盟者”名单里……
闲话少说，书归正题。大年初五，吃过晚饭后，农朝伟专程到乖乖虎“府上”拜访。
见有客人来访，乖乖虎先是例行公事问了句“吃了吗”，接着又不断地说“请坐请坐请坐”之类的话，态度很热情很客气。一番客套过后，掏出手机问农朝伟：“你的号码是多少？”
“还用问，1587710××××啰。”
乖乖虎打开号码簿，找到了梁朝伟的名字，瞪大眼晴看了又看，自言自语地说：“就是这个号码，为什么打不通？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起身进卧室去拿眼镜，回来后坐下，拿卫生纸擦擦镜面，戴上眼镜后再看手机屏幕：“为什么这样奇怪，打了三十次都没打通？”
农朝伟心里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说：“我打你的一次，看通不通。”
话音一落，乖乖虎的手机铃声响了，拿起来一看，说：“名字对，号码也不错，为什么我打你的不通，你打我的却通？”
“有这回事，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看你看”，乖乖虎离开座位，向梁朝伟走过去，弓着腰身把手机凑到他面前，“我给你打了三十次电话，这里有记录，不会是假的。”
“可是我并没有接到一次啊。”
“哦，对了，”乖乖虎突然拍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说，“总不会是故意关机吧？”
一听到“故意关机（daeg daengq gvan gei）”四个字，农朝伟就假装用很郑重的口气说：“本人可以对天发誓：本人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怎么是故意关机呢？”而且，“对天发誓”四个字还特意放慢语速加重语气。
农朝伟又说：“要么是你的手机有问题，要么是你不懂操作。”
“我这东西（aen doh gaiq gou）有问题？告诉你，虽说它不是名牌，价钱也不是太贵，但是质量绝对过硬（gaeuq haenq），说我不懂操作更不可能，从买来到现在，我几乎天天使用！”
“那你能不能再打一次，看能不能打通？”农朝伟一边假装关心地说，一边悄悄地从黑名单上把乖乖虎的名字删除掉。
乖乖虎正正镜框后，边按建盘边说：“我准备拨你号码啰啵，看能不能打得通？”
“如果手机没有问题，操作也规范的话，哪里有不通的道理呢？”
稍后，农朝伟的手机果然响起铃声，惊得乖乖虎满脸疑惑：“奇怪了，前些天打了三十次，没有一次打得通，怎么现在又能打通了呢？”
看着乖乖虎满脸疑惑的样子，一直假装不动声色的农朝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笑弯了腰。乖乖虎并没有注意到农朝伟面部表情的变化，继续拿着那部手机不停地按来按去（yaenj bae yaenj ma），还边按边说：奇怪了！奇怪了！不会是鬼魂附身吧？
2018年3月25日21时00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