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似补丁

●作者：李承骏

        曾因为工作忙碌慢待过一位朋友，在他初次从内地远道而来时，我没能去接应，害得人生地不熟的他差点为不法之徒所诈。见面时朋友很是热络，面子上没流露出一丝儿不满，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窝着火的。

       我只能歉意地笑笑，没几天便把这点儿事淡忘得一干二净。

       很快到了年关，我想趁公司放假的机会回几年前工作过的那座城市走访一位朋友。长途汽车经过玉林境内的时候，因为前方出了路障，我们的车只好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上。

       其时正是深更半夜时分，有刺人的霜露弥漫着荒野。人们开始拿出各自随身携带的衣物穿上，很多人狼吞虎咽起自带的食物。

       我因为是临时上的车，非但衣物没多带一件，就连吃食也没买一包。

       饥寒交迫的滋味在四周尽是别人加衣服、吃东西的声音轰炸下愈显凶恶。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孤身旅行的艰难。车上的20多位乘客没一个是我认识的。听口音，也没有我所盼望的家乡话。饥寒交迫的时候如果能说说话或活动一下筋骨，就可以驱寒或减轻饥饿的折磨——这是饱经沧桑的老辈人经常告诉我们后生仔的经验，平时我们都嫌它烦人，此刻想来才发觉是很在理的。可此刻我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陷入孤寂与饥寒交迫的困意中。在疲乏却又无法入睡的煎熬里，我感觉到自己在瑟瑟发抖。愈想镇定，愈是不能止住颤抖。这时，隔铺有人探过头来，脱下他身上那件外套，罩在我颤抖的身上：“小伙子，你是很少出门的吧？遇上这种天气，以后得留点神。”是一腔听来慈祥而亲切的声音，那声音有一点儿憨，一点儿土，一点儿闷闷的滋味，却随着一种沉甸甸的厚重踏实顷刻温暖了我的全身。我想过去道一声谢，可他按住不肯，反将一包炒花生递了过来。

       我不再客气，倘若能有人暗中抓拍，相信我当时的吃相绝对狼狈：要多急有多急。

       饱暖加身之后，我很快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了。冬天的太阳暖洋洋地射进车内。我睁眼瞧睢身上，哦，原来昨晚我盖的竟是一件缀满补丁的棉大衣。它有点儿脏，有点儿破旧，有点儿烟草臭味，有点儿乡下老农冬天里常有的那么一点儿溲溲的霉味儿……我转过头去，隔铺那个好心人正憨憨地望着我，带着那么一点儿微微的笑意，一点儿满足，一点儿发自内心的的关切。

       哦，温暖就是这么些补丁，真情就是这么些平凡的小事儿！在你人生路上急需补缀的时候，它是你雪中送炭的神灵。得意时，你或许会鄙视他，贱视他，不在意他，但当你的人生出现了缺口，你青春的激情陡遇上寒流，正是你平时不甚在意的甚至难看的补丁之类的东西愈复了你无所适从的痛。

       当我目送好心人趟向他所要回去的那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时，我所乘坐的客车正拐向真奔目的地的另一条岔路。

我突然记起了慢待朋友的那一次。我为什么不可以请上半天假或哪怕是一两个小时假去接应他呢？难道说我那天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发觉我青春的衣装，正慢慢地出现缺口……

       哦，或许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补丁，正如理想需要带点儿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