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安嫣 于 2010-6-10 09:00 编辑
1.外婆的香火
老家每个传统节日在女人们张罗下都很隆重,香火不灭是老家的节日风格。镇上女人们多是虔诚的道徒,祖祖辈辈自觉延续着香火。外婆也不例外,农历初一十五、每个节日,浓浓香火是她无言寄托,点燃了她所有的祈望。
随着年纪增长,我越为越信命,回过头看往昔,许多事情似乎早已命里注定,逃都逃不过。外婆命苦,这是我长成了成熟女人后给她一生的总结,一生不断的香火并未被外婆的虔诚心感动过,更未格外让太多的幸福垂青于她。香火缭绕中,有时我会为外婆曾经一生以香火的形式,真诚地供奉着玉黄大帝不值,因为玉黄大帝没能让她应了古人所云:善有善报。操劳一生的外婆在病榻上折磨了三年,天堂的门才为她敞开,为此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对香火的仪式质疑,而母亲深信不疑,虔诚如外婆的翻版。
上苍赋外婆一个女儿之身降临于尘世,却给她非同一般女子的坎坷经历,让她磨练出比男人更坚韧的性情。外婆是个抽烟的女人,干活累后,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门坎的竹椅子上,粗糙的手指夹着香烟,一口一口慢慢地吸,这时的她极少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年少未懂事时,对女人抽烟很反感,那个年月只有电影里的女特务,坏女人,或才地主婆才抽烟。我知道出身贫困农村的外婆不属于这一类女人。外婆为何抽烟?这是我儿时问过外婆最严肃的一个问题,可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年轻时跟男人们一起做挑夫时学会的。这句饱含辛酸的话直到我成人后,了解老家解放前的闭塞和完全靠肩挑马运的交通状况,才明白挑夫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干的活,香烟在外婆的世界里一点都不逊色于香火,香火是外婆生命中的的水,润色外婆的生活;香烟是外婆生命中的山,支撑着外婆坚强走过一生。
老历五月初五,外婆不知道屈原的精神节气,不知道龙舟比赛的渊源,她只知道按着祖上的传下的习俗,这一天门上要挂艾条避邪,屋边要洒硫黄驱蛇,要备雄黄酒敬神,要包三角棕,要煮上各种草药让子孙洗澡净身,还要上香祭祖,香火缭绕时,外婆便最安心。
2.母亲的快乐
母亲是个命中坎坷的女人,也是个幸运的女人。母亲饱偿了与爱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和孤身抚养一双子女的艰辛;而她又很幸运,下半生遇到能为她撑起半边天的善良男人。
母亲沿袭外婆许多传统节日的仪式,香火的仪式必不可少。其实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对香火并不热衷,曾经透支的香火燃尽了她一生的祈盼,却还在香火的灰烬中无奈送走爱人。可家在母亲的操持下香火依旧,那是因为我们。
没有香火的家不象家,母亲在我成家后最初的日子,常常为我记不住农历初一十五是哪天而烦恼,为我的小家没有香火而不安,为我搞不清祭祖的细节而唠叨,为我不会包种种粽子而叹气,为我。。。。。。。
我不以为然,笑着劝母亲,女儿这一辈人,谁不这样啊!
母亲总有了操不完心,不管我在身边,亦或是在千里之外。每个传统节日前,母亲早早便精心准备,春节包四方的糯米大肉粽,五月初五包三角粽,七月初三包长糯米糍,还不断向街坊邻居取经,对各式粽子不断改革,每年尽量换着口味给我们包,然后给孩子们一家家寄送。
节日前收到母亲的粽子,便想起母亲的香火,母亲吩咐说,吃前别忘了点燃香火祭祭祖,祭祖时别忘了说心里的愿望。
3.我的端午
很早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母亲去了天堂,那些热闹的节日是不是很冷清?去年,初在千里之外安家的五月初五,心血来潮,特别学起母亲的样子包起粽子。
然后很在成就感地在网上告诉表姐,表姐笑我说,想不到你有心情学包粽子,是想你妈包的粽子了吧。
不知道,或许只是想延续母亲的什么,或许只想抓住一些碎片,忙碌的工作让生活似乎越来越简单,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流失,越来越多的人情味都在机械化的流水作业中成形,样子依旧,却找不到原来的滋味。
这个端午,我特别安静,想起跟端午有关的一切,也想起了汩罗江边身佩幽兰的屈原,想起当年在黑板上板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牛犊之气,再想起是到底是屈原的《离骚》《九歌》征服了世人?还是他“可与日月争光”的巍巍人格,流芳千古?能让国人一代沿一代在民间五月五以端午节包粽子、赛龙舟的习俗纪念他,我想二者兼有。
外婆、母亲以香火的仪式寄托精神的祈求,端午习俗又何尝不是华夏子女追求爱国精神节气的一个仪式?
而我, 早在端午前刚经历了这样的仪式,在2008年特别隆重,不断上演,足以撼动自己的魂魄!
(文字因感动于2008。5。12汶川地震捐款的各种仪式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