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在家开的卡通书店,因为县城当时娱乐节目少,所以生意还过得去,整天跟些中小学的小朋友打交道,天真乐观
。心态比现在要好很多。
有天下午,来了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客人,心宽体胖,大概170斤左右,圆脸大鼻小眼睛,皮肤白皙。穿着白
衬衣黑西裤皮凉鞋,拎着一个公文包,一身公务员打扮。
他在书柜找了好久,挑了一套《小叮当》,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童心未泯啊。因为他口音不像本地人而且他说话
文雅得体,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就热情地招呼他给他介绍了很多精彩的漫画书,我从他的身份证上得知他叫“
岑海”现住稽征所。时间久了,我们就渐渐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一个下雨的晚上,他打着伞来还书。看看时间还早就对我说要不我们去吃点夜宵啊.有酒喝我是最快的,当下就
关了门跟他直奔中山夜市。
中山夜市在新华书店对面的一个斜坡,两边都是摆出门口的大排档,虽然下着雨但还是很热闹,人们把酒换盏兴
致高昂,排档里的油锅在熊熊的煤油气炉火中上下抛锅,酸笋炒螺的香味在雨夜中飘荡,时不时传来一阵猜码的
吆喝声,男女的起哄声,更添情趣......
这时候我才得知他是那坡县人,在南宁经济干部管理学院毕业后就分配到田东稽征所。我们聊漫画,聊电影,他
也像我一样喜欢冯导的贺岁片,谈人生抱负,聊游戏,他应该算是电脑发烧友了,光配的那台电脑就差不多一万
,(93年那钱值钱,采油厂的普通职工一个月工资不到500)女人就不聊了,他那时候应该不好这一口......;
)那晚我们聊天的气氛非常的好,那么多年后想起还很温心,现在朋友越来越多了但是很少再找到这样的感觉,
一坐下台就拉牌猜码玩筛子,硬要搞吐一个才开心,还少有谈人生理想了。
朋友圈中就只有他有个人电脑,自然有事没事往他家里跑,当然去他那里玩的不止我一个,大家都满怀好奇的轮
流上网。那时候是用电信电话拨号的,全中国独此一家垄断,收费贼贵。流量是按分钟收费的,多少钱我也不记
得了。就知道有个月他去交网费用去了一千多块。呵呵那个时代想上个网真要勒紧裤腰带了。
因为他好说话又是单身宿舍,我们就拿铺盖去他那里住,晚上一帮人玩《英雄无敌》。日子久了就在他那里认识
了一堆大朋友小朋友,李念,甘铨,黄冲,韦峰,丁华艺,梁伟........这些朋友如今好多在外地发展了,有个
去英国定居,但是每次聚会说起岑海的窝,还是无尽话题。他是个好人,人品好脾气又好。帮助过身边的每个朋
友,不论是金钱上还是物质上,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们大家还是很尊敬他。
我老妈每次包饺子都会叫他过来吃饭,他也很客气的带些水果补品之类的过来孝敬老人家。这兄台吃东西没有量
,两大盘饺子,浇点番茄汁一个劲的说香,吃得多体重也就猛增。有次喝酒玩棒子棒子鸡,我和建军故意调戏他
硬喊成“胖子胖子鸡”,他纠正了几次我们还是明知故犯,这家伙急了敲断了一根筷子站起身来,结果坐下去的
时候把凳子坐断了一条腿,我们大家乐得哈哈大笑。。。。。。
好几年后的一个晚上,2月14号是他生日,我们上村姑的“新族歌厅”去庆祝,那晚喝了不少酒,也叫来了一大
桌的人。结果其中有个百采厂的友仔叫唐卫明的,不知道为什么和隔壁桌的起了矛盾,那桌人的老大叫童威宏,
也是他们同单位的人,照理说是没理由动手的。起初我们没在意,结果后面出事了。岑海跟唐卫明去上卫生间的
时候正好碰到童拉友过来,就在歌厅外的小厅打了起来。五六个人拿着啤酒瓶,扫把,垃圾铲追着阿明打,岑海
着急了就去劝架,结果被一个啤酒瓶敲到脑袋上,血顺着脖子直流下来。我们出来看见了马上拦车送他去大医院
.....
在医院里缝了二十七针,好好的聚会也变得很扫兴,连蛋糕都没有得开。糟糕的是那时候岑海老妈刚好在那坡来
田东看他住在家里,我们不敢送他回宿舍,他是个孝子,不可以让他妈妈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回我家里清洗脸上
身上的血迹,换了衣服。但是11点后他老妈一直在传呼他,迫不得已只好戴了顶帽子回家了,但是有什么事情能
瞒过母亲的眼睛呢,刚一进门就被看出来了.....
一个星期后他来找我,说了一些很伤心的话。他的爸妈以前以为没有生育就捡了个女娃娃来养,结果老来得子,
差不多四十岁才生的他,自然宠爱有加。这些年一直都催他调工作回老家结婚的。但是他舍不得这里的朋友,一
直找借口不愿意回去。如今他爸妈知道他是因为打架挨受伤了,就死活不愿意让他呆在田东了。而且说三天后会
开车来搬东西,以后要回那坡工作了.........那时候他刚在单位买好了套房,又要退掉了。走之前他帮我在单
位搬出了一台老旧的显示器,用他升级后留下的主机硬件帮我组装了一台简易电脑送给我。那时候我的心里痛得
很难受,一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就要离开我们了。
三天后,我们去帮他搬东西,家里除了一衣柜衣服,一些家电,其他的都是电脑的东西,光是电脑报爱好者之类
的就几大箱,他舍不得扔我们就帮他统统扛上车了,车子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在抹眼泪,我们这帮兄弟都哭
了.....
回到那坡他还在稽征所,结果一次执行公务,同事开的车翻下山底,他的右大腿断了。听到消息我们都不相信自
己的耳朵,后来去南宁治了好久,植入了两根不锈钢,我们去看他的时候走路一瘸一拐的。幸亏傻人有傻福,不
久后钢条取出来他又恢复了正常。之后他又调到了国税局。两年前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做他的伴郎,他明显瘦了
好多,他自豪的说那是他老婆棍棒教育下魔鬼瘦身出来的结果,看他乐呵呵的表情,我心里真为他高兴......
我装修新房的时候是六哥一手包办的,完工结款给他后他说要请我吃餐饭。我们就去了百采厂池塘那里的饭店喝
起来,席间他叫来了他老亲,我一看是威宏哥,(把岑海打伤的那位大哥)。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我跟他提起了这件事,他皱眉想了好久说印象中是有这件事情,但是好像没有伤人啊?如果
真是误伤你兄弟了你叫他出来我亲自跟他道歉好了。我苦笑说我兄弟都被你打回那坡了,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他
哦了一声说那下次他来田东你带他去我家我做几个好菜跟他当面道歉。
看来大哥的肚量还是蛮大的,这件事情就此划伤记号了。
令我想不通的是打架事情过后,歌厅的服务员告诉我说那晚她亲眼见到阿明被五六个啤酒瓶敲到脑袋上碎掉,就
连垃圾铲都被砸成了S型,但是他一滴血都没有流。而岑海就挨了一瓶子就血流如注,太不可思议了。那晚在医
院我也看过阿明的脑袋,就肿起了红红的几个大包,一条血丝都没有。护士问他要不要处理伤口,他冲护士吼了一句;
“理个毛!老子现在想杀人!!”
看来还是石油工人的脑袋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