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二胡
我踏上这座陌生城市不久的那天清晨,大街上冷冷清清,我在去上班的路上看见路边有个佝偻的老人,他身穿件破了的蓝色解放装,脚上是阵旧的解放鞋,满头银发,发稍在风中轻轻地拂动着,遮住了他半边脸。老人吃力地拉着个大板车,车上尽摆放着养有各种花蕊的搪瓷罐
中午,我下班路过老人花摊前,指着个精美的瓷罐,问:“老伯,这是什么花?买多少钱?”老人看了看我,缓缓地举起手臂张开瘦骨嶙峋的五个手指。我想,这老人真是老态龙钟了,怎么还跑到大街上卖花呢。
这时,老人拿出个二胡,抱在怀里摇头晃脑地拉着。老人很老了,手很不灵活,演奏得很差,二胡发出那种曲调跟老牛拉着破车上坡时那车轮子发出咿咿呀呀的一样。我听了皱了皱眉。
老人天天都拉着花车去街市上卖,可是我并没有看见有人去买他的花,倒是偶尔有路人好奇的样子站在老人跟前听二胡。老人拉二胡咿咿呀呀的,路人听了一下便笑着摇着头走开了。
老人拉二胡咿咿呀呀地很难听,根本听不出他拉的是什么曲子。我想,老人天天拉的是什么曲子呢?我为了解开这个迷底,便好奇地问路边买菜的大姐:“大姐,你听得出卖花老人拉的是什么曲子吗?
大姐笑着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又拦住了几个路人问,你们听得出卖花老人拉的是什么曲子吗?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卖花老人拉的是什么曲子。看来,人们真不知道卖花老人拉的是什么曲子,我问也白问了。
那天,我看见卖花老人又咿咿呀呀拉二胡,我走上去问老人:“老伯,你拉什么曲子?”老人听了没有反应。我只好把嘴贴进他耳边,大声问:“老伯,你拉的是什么曲子?”老人终于听到了,他说:“我拉的不是什么曲子,我是胡乱拉着的。我听了吃了一惊,难怪老人是胡乱拉着的,曲子那么难听,看来老人卖花是假,到街上消遣是真的。只是,老人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这么难听的二胡,那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这老人不仅耳聋,而且行为怪异,不久,我租房的邻居有个七旬老人逝世了,他死得很孤独,逝世时没有亲人在旁,他在家里的院子与楼顶上养了好多的花,老人终日与花为伴。听邻居们议论说,老人是孤独死的。我相信孤独的老人都会以花呀鸟呀什么的为伴打发寂寞时光的,我终于明白卖花老人每天拉板车到街上卖花,边卖花边拉二胡的缘故了,那他是为了不使自己感到孤独的。或许是出于对卖花老人的怜悯,我只要有空都会到街上听老人拉二胡,不知为什么老人拉的二胡在我的听觉里不像原先那么难听了,那天,我在家里闷得慌,便到街上听买花老人拉二胡。奇怪,买花老人不见了。我拦住街上的大婶,问:“那个在街上卖花会拉二胡的老人去哪了?”大婶摇摇头,说:“不知道。”奇怪,卖花老人去哪呢?我想。我努力地在街上寻找,怎么也找不见卖花老人,我又拦住过路的阿婆,问:“阿婆,那个在街上卖花拉二胡的老人去哪了?”阿婆摇摇头,说:“不知道。”我问了几个路人,他们都说不知道在街上卖花拉二胡的老人去哪了。拉二胡的老人不见了,我顿感心里空落落地少了什么,后来,我也去买了把二胡,就坐把椅子在租住的庭院里拉着二胡咿咿呀呀。邻居们听了都皱着眉,问:“你拉的是什么曲子啊?”我说,我拉的不是什么曲子,我是胡乱拉着的。邻居们听了都笑着摇着头走开了。就这样,我觉得自己成了拉二胡的老人——自己怎么拉自己都听得舒坦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