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黄土
我时常带着思念悄悄地踏着落日的余晖在田间黄泥路上漫步,瞧一瞧碧绿如油的庄稼,看一看沟渠里清澈见底的流水,听一听婉啭嘹亮的鸟鸣,尤其是闻一闻新鲜的黄土气息,便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与愉悦。
记得那年夏天的清晨,我跟父亲在地里收黄瓜,那是两亩多长得茂盛异常的黄瓜地,有的黄瓜长得又粗又壮,有的像是害了病又短又小。不过,收获的感觉还是很好,手握那沉甸甸的黄瓜,轻轻地把它摘下,扔进筐子里,便有种充实与喜悦之情在胸中涤荡。不知什么时候,温晴晴的天变了脸,刮起阴冷的风,大块如墨的乌云遮住天空。我与父亲把装满黄瓜的几个筐子搬上车架,豆大的雨滴便从天而降,白茫茫的雨幕笼罩着田野。我与父亲没有畏惧风雨,蹬着各自的脚踏车匆匆上路了。此时,黄泥路被雨水浸泡得跟面团一般软,路上尽是浑黄的泥泞或积水,车轮粘住黄泥不住地在路面上打滑,控制车头的两手也不由自主的摇摆,车子才蹬出几米远就扎进黄泥坑,不管我怎么用力蹬就是动也不动。我看着那泥泞不堪的路面,只好徙步推车吃力地前行,不料,鞋底下很快粘上块块厚重的黄泥巴,而且每抬起脚便感到莫大的沉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额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无奈,我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泥里,原以为这样会好受些,没想到泥中的砾石刺得我脚底又痒又痛。我忍着痛推着沉重的车子续继向前,也不管脚后跟被车架后满满载着黄瓜的箩筐擦破了皮流出了血……我仰望曲曲弯弯伸向远方的黄泥路,咬着嘴唇承受着痛苦,仿佛那不是推着车子而是揪着自己的灵魂去体验:黄土。
黄土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便是那个我永远无法从脑中抹去的黑色日子——母亲突发脑溢血骤然病世。母亲是普通的农民,她一生与黄土结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用自己的心血哺育着儿女,直至病发前几个小时仍在黄土上劳作,毫无知觉的用自己的余温与这世界作最后的诀别。下葬的时候,我双膝跪在新鲜黄土堆上给母亲磕头,痛苦的泪水像两条小溪渗进黄土深处。很快,我眼前多了一座用黄土垒成的坟,它矗立在那片枯黄的野草丛中,像个孤独的老人用深遂的目光默默无言地注视着那片黄土。是的,那些在黄土上劳苦一生的农民都会跟母亲一样默默死去,都会有个共同的归宿:黄土。记得某位哲人有句诗:你本尘土,仍归于尘土。不是么,那荒野上无数黄土垒成的坟茔,历经数年风吹雨打阳光暴晒之后不就化为点点尘埃飘忽于天际么。因此,我忍不住扼问:黄土究竟如何?我不禁想起杜甫那句名诗:“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是啊,这是何等的平淡与舒缓,他悟出了人生的怡然淡静,写出对生命的热爱和喜悦。是的,人生不一定非要飞黄腾达,可以在舒缓平和中享受生活,犹如眼前的那片黄土,它是那么纯朴而清静,没有私欲与喧嚣。